2o16年2月8日,星期一,天气:晴
昨晚我行李都打包好了,沙姑忽然进来叫我,鬼鬼祟祟,宛如做贼,她拉我进厨房。
才走到门口,就见6正平在里面忙忙碌碌。
沙姑问他要不要帮忙,他拒绝了。
他说阿妹第一年在家里过年,要让她觉得有年味儿,大年初一这一天的饭,他都要好好做。
沙姑偷笑,小声跟我说,6正平这双手,一辈子只做过瓷器,哪里做过饭菜?
他就不是烧饭的料。
这句话被6正平听见了,他反驳:“烧菜怎么了?不还是控火的事儿,那么难的曜变他都烧出来了,还怕几碟小菜?”
他回头,正看见我站在门前。
我们俩都愣住了,相顾无言。
沙姑在中间做和事佬,笑盈盈跟6正平说:“你看这孩子气性多大?刚我从她门前路过,瞧见她在里面收拾东西,闹着要离家出走呢!”
6正平愣神,半晌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来,皱着眉头走到我跟前来,拍在我掌心。
“离家出走,身上不带钱怎么行?出去玩玩也好,记得回家就行。”
他说完,垂着头背着手离开。
我看着他背影,感觉他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。
我哭了,手里的红包捏成个团。
“谁说要走了?是沙姑瞎说的,我就是收拾一下衣柜而已!”
他没回头,但我看见他脊背一下子就直了,我猜他一定在偷笑。
一整晚他和沙姑都没睡,把家里最硬的柴拿出来点燃来炼岁,保证灶台里的火一夜不息,代表香火不息,红红火火。
沙姑说自从我来了6家,真是什么新鲜事儿都瞧见了,她认识6正平五十多年了,从没见他炼过岁,问他为什么不做,他说他又没结婚,也没有子嗣,在乎什么香火息不息的。
沙姑又问他为什么现在又开始炼岁了,他看看我,笑呵呵道:“现在有香火了。”
那一刻,我忽然理解了他对我的严格,不止是养父和养女的关系,更多的是传承,建盏烧制技艺的传承,他对我是寄予厚望的。
老人们炼岁,守岁则是情投意合的年轻人的事,互相串门,聊天,玩乐到天亮,为长者守岁。
我没有情投意合之人,更没有朋友。师兄师姐都大我许多,与我并不投机,干脆留下和6正平一道炼岁。
他难得这样有精神,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,清醒过来时,他竟然已经做好一桌子菜,跟我说趁热吃,待会儿要带我去春游。
确定春游的方向这一步特别有意思,清早起来在正堂里点一炷香,香烟飘向哪里,就朝那边出。
今日我们向东出,往村祠的方向走。
作为女子,又是外姓人,我是没有资格入村祠的,所以这条路线我倒还没走过。
只能说祖宗用的地方就是好,风景优美,空气怡人。
大家都出来走年运,一路上好多个“过年好,吃了吗?恭喜财!”,此起彼伏,有趣的很。
我原谅6正平了,我要跟他好好学烧建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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