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凉的夜,空旷的村级公路上,并非只有解酲一个人。
有些家属得到消息不死心,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态,也加入了抛土的队伍。
落石土块成堆砸在公路上,起了一个个小坡,失魂落魄的人们站在那土上,疯了一样扒,疯了一样喊。
旁边,两三找到遗体的人,正跪在泥泞的地上,一声声痛心疾首地呼喊,向天地宣告失去亲人的悲痛,旁边,就是一个巨大的深坑。
更深露重,午夜的风,能带来逝去之人无法诉说的话,吹在人身上,很容易让无关的旁人背脊一凉,随即缩缩脖子。
解酲垂眸,和这群人比起来,他是里面最安静的了。
即使已经拔了七八个小时,累到精疲力竭,一路来看过那么多部位受损严重的车辆和人,他也未曾这样歇斯底里的喊过。
他表现出来得,完全符合他的身份——一个原本无关紧要的人。
解酲紧绷着嘴角,身上累出的汗,早已打湿他额前碎发,一撮头发黏在一起,一串串的,紧贴在脸上,黏腻异常。
他松开紧抓了一把泥土的手,三指扣着袖口,抬手随意擦了两下,便一下子仰起头,上半身直直往后倒去,背瞌在地面上,发出了一声闷响。
这里,已经是他挖的第十三个小土堆了。碎石流造成公路塌陷,就他如今躺着的地方,也早已不在原先的位置。
这里地形复杂,不远处有池塘和水田,再近一点还有菜地,村路本就有了年头,全是土路,一路延伸过来,几乎只找到部分原先的痕迹。
但幸好没有车辆顺势滑到大深坑里,到底还存了几分生存的希望。
解酲疲惫地闭上眼。
面前突然浮现了林知意的眼睛,只是他太累了,即使很想伸出手去触碰,也已经没了力气。
为了尽快找到林知意,他一路找过来,不是帮忙救人,就是在奔跑,他已经两天两夜都没休息,身体已然到了极限。
解酲的喉结上下动了动,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的他,突然就像这样,陪着出于某处底下的林知意,长眠。
他就这样安静地躺了一分钟,然后费劲力气,用力深深吸了一口空气,他想感受下山林间凌晨的新鲜空气,好给自己找点勇气。
林知意的面容依旧停留在他的眼幕上,叽里呱啦吵闹又无声地说着什么。
解酲记得,这是他第一次和林知意合作,办理一件案子时的场景。
那个时候,他们才刚认识,不熟,还因为之前的对立,有些小矛盾。
林知意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太好,凶巴巴的,办起事来雷厉风行,有的时候还动手,只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外推,不让他参与进来。
那个时候,他特别讨厌她,总觉得她一点儿女人味儿都没有,活该空有一身好气囊,却找不到男朋友。
为了扳回一城,他大大咧咧地把心里的想法搬出来,没想到,她听完以后,直接脸色煞白,整个身子摇摇欲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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